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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肾,暗藏恩人的心机

发布时间:2020-09-30 13:25   来源:网络整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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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是个幸运儿,因为我有两个妈妈。一个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延续了我的生命。

  我叫林欣夕,1989年出生于江苏镇江,爸爸经营一家皮具公司,妈妈是一名银行职员,日子过得还算富裕。因为父母工作忙,我出生后几乎都是奶奶在照顾。

  不幸的是,1992年3月12日,在我3岁生日的前一天,我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肾发育不全。

  7岁那年,医生提出肾移植手术计划,但父母和几个近亲的肾都与我不匹配,又找不到合适的肾源,手术迟迟不能进行。

  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妈妈辞掉工作,带我在上海租房看病,爸爸则留在镇江打点他的生意。

  1998年6月12日,我们终于等来了第一颗肾,这颗肾来自一位死于车祸的21岁女孩。她的生命在花一样的年纪戛然而止,我却因此获得重生。

  接受人生的第一次肾移植手术后,我的身体逐渐恢复,并第一次走进学校。

  可是,好景不长,才两年,这颗肾就与我的身体发生排斥,并逐渐溃烂。

  就这样,我生活的重心又转回医院,继续忍受着各种痛苦。怕我死掉,妈妈想再要一个孩子,希望在第二个孩子身上找到一颗与我匹配的肾。

  可是,怀孕的过程中,因为奔波照顾我,她的神经总处在崩溃的边缘,因此,胎儿四个月时就流产了。

  2002年8月,爸爸不堪重负,与妈妈提出离婚。把财产问题都解决完后,妈妈办了离婚手续,带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年9月,13岁的我病情进一步恶化,各种并发症接踵而至,从而导致双眼间接失明。

  我再次回到上海的医院。期间,医生做了各种方案来保住这颗肾,但在10月初时,医生不得不将这颗肾摘除,因为它已经千疮百孔,不能继续存活在我的身体里。

  可去哪里再找一颗健康的肾来续命呢?当时我病情恶化,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所以,就算有一天能找到合适的肾源,我还等得起吗?

  在一天天的等待中,妈妈寝食难安,瘦得不成人样,简直快发疯了。而我,因常年被无休止的透析和各种并发症折磨得筋疲力尽,早就对生活失去了兴趣,满脑子想的不是怎样才能活,而是怎样才能在妈妈接受的范围里,结束掉这些没完没了的痛苦。

  就在这时,我们认识了老纪。50岁的老纪因急性胰腺炎住进医院,后来,她病房里的设备出了问题。当时,医院床位紧张,经过母亲的同意后,她被安排住进我所在的病房里。

  有老纪加入的病房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我每天依旧控制不住地发脾气、摔东西、不理人。妈妈对老纪连声道歉。

  可老纪柔声宽慰道:“肾是生命之源,她还这么小,又受着这番折磨,情绪差也是生理原因,不要强求孩子!”

  那天傍晚,我将妈妈送到嘴边的药连同水杯又一起摔在地上。妈妈哀叹连连,老纪见状,凑近我,说:“孩子,外面夕阳很暖,我们出去坐坐吧?”

  当时,不知是赌气还是打算给妈妈一个喘息的空间,我便在老纪的搀扶下,穿上鞋子,下了床。

  朦胧中,听见老纪对我妈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还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老纪紧紧搀扶着我的手,穿过医院。那是我第一次与陌生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走到病房外,我们在长椅上坐下。

  沉默了一会儿,她轻轻抬起我的右手放在我头发上说:“夕阳正洒在你身上呢,不管你能否看见,它都在温暖你。感觉到了吗?你的头发现在是金色,可美了!”

  一个从小被病痛折磨的人,还是第一次,与这个“美”字联系在一起。我顿时就哭了。

  老纪帮我拭干眼泪,从兜里掏出两颗麦芽糖,缓缓地跟我说起这些年她在上海经营麦芽糖店铺的经历,还提及她女儿小时候最喜欢收集花花绿绿的糖果。哪怕不吃,就看看也会很开心。

  原来,老纪年轻时就跟丈夫离婚了。原本她有个女儿,5岁时因病夭折,之后便一个人生活。

  她语气温柔、平和,像轻风拂过湖面。朦胧里,我似乎看到她那被晚霞映得通红的眼眶,透着股忧伤。

  我也慢慢打开心扉,在夕阳里向她吐露14年来的遭遇以及对妈妈无法言语的亏欠。在那之前,我一直把自己包裹得紧紧地,用沉默来对抗生活的残酷。

  回到病房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释怀。

  2

  一周后,老纪经过治疗完全康复,很快就出院了。当天下午,我因血压急剧突升再次陷入昏迷。

  那次,我以为一切痛苦都可以结束了。可是,第二天,我又在病床上醒了过来。

  而且,我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身体的阵阵绞痛和呼吸机压在脸上的负重感。

  终于有一天,隐约中,我听见妈妈激动的声音:“夕夕啊,找到了,配型成功了!我们有救了······”

  后来,我才知道,老纪在医院知道我的情况后,就以“亲属”的身份独自去找医生做了配型。

  未对我们母女提及,就是怕我们有太大的期待,毕竟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谁曾想,老纪是O型血,我是B型血,血型匹配;一系列淋巴细胞毒试验、白细胞抗原(HLA)和群体反应抗体(PRA)等多种检查中,医生发现六个点位中,她竟幸运地和我匹配上了4个点!

  检查结果出来后,老纪就主动提出,要把她的一个肾捐给我。她咨询过医院方面,得知活体肾移植把控很严格,根据有关规定,只能在有配偶、血亲或因帮扶形成的亲情关系间进行。

  于是,老纪找到我们,提出要收养我。我妈激动地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场就要下跪,以当时的情况,别说养女了,只要能救我的命,让我一辈子认老纪当妈,她也是愿意的。

  因老纪膝下无子、我又是离异家庭,妈妈为我治病辞了工作失去了经济来源,所以收养手续办得还算顺利。

  老纪将我的户口迁至她名下,还特意去公证处对无偿捐肾进行了捐献公证。由于我当时命悬一线,再不及时换肾,生命也将终止。

  医院伦理委员会综合考虑、认真审查后,认为老纪所提供的一系列证明符合活体捐肾的条件,可以马上手术。

  很快,2002年11月19日,我以老纪养女的身份接受了人生的第二次肾移植手术。

  上午八点左右,老纪和我先后被推进手术室里,在麻药的作用下,我很快没了意识,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了。妈妈告诉我,手术很成功,老纪也没什么危险,正躺在隔壁的病房里。

  之后,我又睡了过去。晚上七点,我再次醒来,刚起身没两分钟,我手术的部位突然出现阵阵难以忍受的绞痛。绞痛持续了半分钟,我的四肢开始抽搐,身体像掉进冰窖里,冷得牙齿不停地打颤。

  这时,医生告诉妈妈,我必须立即接受二次手术,因为老纪的肾正在我的体内排斥打转,可能导致了肾动脉弹开。

  经过三小时的抢救,医护人员终于保住了我的命,并成功让老纪的肾继续活在我的身体里。

  从此,老纪和我们母女结下了不解之缘。奇迹的是,她的肾至今仍然健康茁壮地活在我的身体里,并不断治愈着我的内心。

  手术后,妈妈知道老纪一个人住在上海,身边没有亲人,便把她接到家里一起照料着。

  妈妈说我的命是老纪给的,按照养女的义务,理应喊她纪妈妈,可老纪却微笑着说:“是你妈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她从没放弃过你,你妈妈很伟大!我比你妈大十来岁,你叫我老纪就行。”

  在我家住了半个多月后,老纪刚能勉强走动,就坚持搬回杨浦区的住所,说她的猫留给了邻居老太照顾,要回去看看。

  妈妈便提议把猫也接过来,可老纪拒绝了,态度很坚决,没办法,妈妈只好将她送了回去。我们猜测,老纪这是怕给我们添麻烦。

  走的时候,她把十多天里缝制的几个玩偶交到我的手里,还嘱咐我要好好养身体,不要让妈妈担心。那时,我的视力还在缓慢恢复中,看人也模模糊糊。不知为何,听她的语气,像是急着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

  因为不放心,送她回家的第二天,妈妈又上门去探视。结果发现她在武川路附近弄堂里的店铺和家门都大门紧闭,邻居说前一天她回来后没多久就说要回老家盐城,而且说每年的12月她都会消失个十来天。

  一听这话,妈妈紧张了起来:“回老家,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邻居说,昨天见她时,就觉得她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可她只说胃有些不舒服,不碍事。

  “哎,这个老纪啊,做什么都神神秘秘的,她这个糖果店喽,其实每年也挣不了几个钱,阿拉都劝她盘出去算了,可她每次都说,小姑娘们买糖时开心的样子,看着很满足……真是脑子坏掉了……”

  3

  妈妈问这位邻居要了老纪盐城老家的地址,回到家后,还是不放心,又找了个朋友来照顾我,连夜赶到盐城去找老纪。

  四天后,妈妈回来了,什么也没说,只告诉我要出趟远门,会让在上海打工的堂妹来照顾我,并一再提醒我吃各种抗排斥的药。

  自从换了老纪的肾,我感觉自己心情平复了不少,那时候我的视力还没完全恢复,就想着等我眼睛好了,一定要好好看看她长啥样。

  所以,重拾新生后,我对未来充满了各种憧憬和想象,各种药物也都很配合地服用。

  一周后,妈妈终于回来了。当我问她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时,她只说,是关于你纪妈妈的事情,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第二天,妈妈精心准备了一桌子饭菜,请老纪过来吃饭。

  老纪一进门,就不停摸上摸下、关心着我,说我面色红润、精神好,不停感慨着原来自己的肾竟可以给我带来这么大的变化,还高兴地从包里掏出一袋麦芽糖放在我的手上,嘱咐我不要多吃。

  半个多月没见,我摸着老纪的手,感觉她似乎消瘦了,不过妈妈说她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妈妈要老纪留下来,要好好照顾她,可老纪只睡了两晚,执意要回店里,说回去收拾收拾,店也要重新开起来了。妈妈便没再勉强。

  后来,妈妈总一再对我强调:“小夕,纪妈妈不仅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更是亲人,知道吗?你长大了,也一定要把她当妈妈来照顾!”

  我认真地点点头。从那以后,只要老纪不忙或逢年过节时,妈妈都会请她来家里吃饭,或去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久而久之,老纪也渐渐放下了拘束,并慢慢融入我和妈妈的生活里。手术后的第10个月,我终于完全恢复了视力。

  恢复光明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老纪给的麦芽糖,只见袋子上印着“纪”字,里面的糖果有机器猫、小兔子、小狗等各种卡通造型,各种各样的颜色,特别好看,我紧紧搂在怀里,好长时间都舍不得吃。

  我也第一次看清了老纪的模样。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眼角有不少皱纹,但她的笑容,那么好看,那么温暖。显然,她是喜欢和我们在一块的,尤其与妈妈一起在厨房里做盐城草炉饼时,她的笑容那么开怀。

  2004年9月,我的身体稳定后,重新回到学校,妈妈也在上海一家公司当财务。妈妈工作忙时,老纪就带我去医院复查,到了周末,还带我去她的店铺里玩。

  在那里,她对每位顾客笑脸相迎,耐心帮顾客挑选糖果、独立包装、再装入外包装壳,等客人走后,她就让我挑一个,轻轻塞到我的嘴里,微微歪着头问,好吃么?

  我的心,瞬间就变得好甜好甜,甜得眼泪似乎也要流了出来。

  就这样,老纪如同亲密家人一样,活在我和妈妈的生命里,并和我们相互扶持、互相照顾着走过将近16年的漫长岁月。

  只是,每年一到12月,她就变得有些低落,神秘兮兮,每次都是在出远门的前一晚,把猫送到我和妈妈这里,却怎么也不让我俩送她去车站。

  前面几年,面对我的困惑不解,妈妈总安慰道:“纪妈妈不让我们送,肯定有她这样做的理由,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必坚持,免得她为难。”久而久之,这么多年下来,我也就习惯了。

  

  4

  直到2017年,老纪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经过几次化疗,她的体力一次不如一次,最后不得不坐在轮椅上。

  那年,我28岁,在一家小公司当文员。每天一下班,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照看她。

  尽管,她看见我,依旧微笑着,但12月的那段日子,她的眼睛总会时不时地浮出我从未见过的落寞。

  一天晚上,妈妈俯下身握着她颤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放心,我们找机会送你去连云港,去看看她。”

  听到这里,老纪诧异地看着妈妈,过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点头:“好,好!”说完,她转过头去,不知所措地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当天凌晨四点,在没征得医生同意的情况下,妈妈和我将老纪偷运出医院,从上海赶到连云港海州区。

  在一条江边,妈妈停了下来,问老纪需不需要先入住宾馆休息一会儿。老纪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摇了摇头。

  妈妈把她的轮椅推到江边,给她盖好毯子又嘱咐了几句,便带着我来到江对面的一家小宾馆里入住。

  宾馆房间的窗户正对着江。放下行李,妈妈注视着老纪在江边的背影,开始向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儿。

  妈妈说:“当年我依照地址,连夜赶到盐城老家,却没有见到她。而且她老家的人告诉我,说自从她的女儿18岁在连云港失足落水后,她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

  什么?失足落水?老纪的女儿不是5岁病逝的吗?妈妈解释道:“刚开始,我跟你一样惊讶,但我核实过了,她女儿确实是18岁生日的当天,从······从那里跳下去的。”

  说着,她看了一眼老纪的方向。听到这里,我更迷糊了:跳?不是失足吗?妈妈打开手机,给我看她在老纪家拍的一张图片,那是一份泛黄老旧的连云港晚报,版面右下角的一个小标题猛地刺痛了我的眼睛,18岁花季少女跳江自杀······

  “既然是自杀,他们怎么说是落水?”我问。妈妈说:“大概是你纪妈妈不想让人知道吧。关于这件事,也只有报纸上的这几句话。她的老家人不知道内情,也在情理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妈妈看着窗外,半晌才说:“小夕,你相信命运吗?1992年12月,我在这里见过你纪妈妈的女儿,她叫小美。”

  我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觉有些颤抖。

  原来,那年28岁的妈妈因公来连云港出差,就住在这条江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小美住妈妈对门。

  那天,妈妈就看到她一直坐在江边的长木椅上,日落天黑才回到宾馆。有一天,旅馆突然停电,妈妈听见她发出惊恐的叫声,就去敲开了她的房门,搂着她不停安慰她。

  妈妈说:“我感觉到她身子在颤抖。后来,电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家在哪里,她只说她叫小美,是上海来的。别的,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我办完事,退房那天,经过江边时,看到她又坐在长椅上,我就走过去跟她道别。

  “听说我要离开,小美给了我两颗麦芽糖,微笑了一下。三个小时后,当我想起公司的一份文件落在了旅馆,再次返回时,就看到河边围了很多人。走近打听,才知道,有个姑娘跳河了,被人救上岸时已停止了呼吸,遗体也被警察带走了。

  “我呆了好半天,心怦怦地跳。旅馆老板娘告诉我,跳河的正是小美。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姑娘就像在我梦里存在过的一样,一睁眼,便消失不见了……”

  “可是,你是怎么知道她就是纪妈妈的女儿?”我还是不解。

  “当年,得知你纪妈妈没回老家,女儿又在连云港落水离世。我便来连云港找她。可是,茫茫人海,我打她手机,又显示关机。

  “我就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宾馆先住下来。晚上,我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上一次来连云港就是1992年遇到小美的那次。

  莫名的,脑海里就浮现出小美的身影,冥冥中,我不自觉地就把她和老纪联系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赶到这里。我甚至想过,如果再找不到老纪,我就报警。没想到,我真的在河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坐在江边的长椅上,望着远方的渔船。

  “十几年过去了,那江早已建了桥,有了防护栏,可是,老纪坐在江边,那场景跟当年我看到小美的感觉一模一样。

  我知道,那是她和女儿独处的时刻,不愿被人打扰,但我又担心她的身体,便一直远远盯着,默默地跟着她。

  “这些年,老纪每年12月就要来这里思念女儿,我之所以没告诉你,一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二是纪妈妈不愿提这些,我们就不要提,我怕你不小心把事情戳穿了,她会伤心。”

  5

  那两天,老纪每天起来后,都会坐在江边,静静地看着江面,一句话也不说。考虑到她的病情,妈妈执意要带她回上海,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上海后,她的病情也急转直下。

  到了2018年2月时,她的体重只有70斤,四肢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抽搐,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只要她的体力稍好些,我便像往常那样推她在医院的草坪长椅上晒晒太阳。就像我13岁那年,她带我看夕阳那样。

  老纪握住我的手,说:“小夕,这些年,谢谢你,还有你的妈妈,是你俩让我的生活有了气息。你们一直说感谢我,可你不知道,当年我捐肾给你,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已经一心向死。后来,看着你一天天好起来,我也感觉像重新活了一次!

  “孩子,谢谢你;我更要谢谢你妈妈,像守护你一样守护属于我和女儿的时光。我时常想,如果自己年轻时像你的妈妈那样,或许我的小美还活着。4岁那年,我离婚后带她来上海生活,还和人合伙做毛绒玩偶的出口生意。

  “因为生意太忙,我早出晚归。从小到大,她不哭不闹,总是安安静静的。每个周末,我总会在摊上买包麦芽糖带回去。她一见到麦芽糖,就特别开心。后来,读小学,她反而变得很黏我,不让我出去上班,可是我要拼命挣钱啊。

  “有时候就难免责备她,说她耍小孩子脾气,不懂事,不乖。渐渐地,她也不再缠着我,话也变少了。16岁那年,她频繁逃学,我以为她跟什么人学坏了,可经过观察,我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其实,按照现在的说法,她就是典型的抑郁症。

  “我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停下工作,一心一意陪伴她。一年后,她看起来活泼了不少,还总让我快点回去工作。

  “等到她离家出走,在她留下的信里,我才知道她支开我,是怕我听见她黑夜里的哭声和莫名发抖的双手,她说太痛苦了,撑不下去了,让我原谅她,还要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崩溃的到处找啊找,直到接到连云港警方的电话,才知道……我想,她选择连云港,就是因为9岁那年儿童节,我来连云港谈业务,带她一起,在那儿玩过,也许,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女儿走后,每每一想到她在黑夜里无助地哭泣,双手发抖,我就痛得生不如死,可她说希望我活着,我就不能死。我就在杨浦区盘了家店,专门卖女儿喜欢吃的麦芽糖,我就是为了有个念想。”

  2018年2月底,老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又看看我……那一刻,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老纪说,我要告诉她,我爱她,我还要吃她的糖,我们还有好多事儿没有做。

  一股热流冲向我的鼻尖、眉心,我突然哇哇地大哭,老纪——老纪——地呼唤起来,到最后,我一头扑倒在她的身上,喊着:“妈妈,妈妈!”可是,她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下午,母亲和我来到她的住所整理东西。在木箱里,我发现一些照片,妈妈说照片里的女孩就是老纪的女儿小美。照片的下面全是书信,信的内容都是这些年我们三个女人在一起做过的事儿。每封信的末尾都写着:梦里见!

  在送走老纪后的一天晚上,我和妈妈一边整理相册一边回忆着有她的生活。这些年,她像个摆渡人,把我和母亲渡出黑暗,而我们仨,也温暖了彼此的岁月。

  医生说,像我这样的肾移植患者,好的能活40年。其实,我早已不在乎生命额度还有多少。因为,我已足够幸运,有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生母,还有一个在至暗时刻让我重生的养母。

  你看,生命何其残忍,可我们却在最残忍处,邂逅了温暖与爱!

【本文来自知音旗下公众号:知音真实故事 ID:zsgszx118,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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