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张家口市崇礼区太子城,被誉为“雪如意”的2022北京冬奥会张家口赛区国家跳台滑雪中心比赛场地。中新社发 王子瑞 摄
1924年,首届冬奥会在法国霞慕尼举行。近百年后,这项盛大赛事来到中国。与夏季奥运会有所不同,对场馆设计和建设者来说,冬奥场馆的构筑是一次全新的尝试。“雪飞燕”“雪游龙”“雪如意”等冬奥场馆如何选址,建设过程克服了哪些困难,赛后利用面对着何种挑战?
从零起步、从无到有
高山滑雪被称为“冬奥会皇冠上的明珠”,源于欧洲,又称“阿尔卑斯滑雪”。2018年12月30日,“雪飞燕”——国家高山滑雪中心开始动工,两年后正式完工交付。“雪飞燕”拥有中国国内最高等级的高山滑雪赛道,也是国内唯一符合冬奥会比赛标准的赛道。
按照国际雪联的要求,男子滑降比赛场地需要满足的垂直高差在800米以上,也就是说,需要找一座高差不少于800米的山体。但在北京、张家口一带找到这样的山体并非易事。国家体育总局的专家遍访两地群山,最终判定小海坨山南坡的山形地貌满足世界一级赛事的技术要求,并将其东南坡定为滑降场地。
李兴钢是中国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曾担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鸟巢”中方设计主持人,也是此次北京冬奥会延庆赛区总设计师。在他看来,冬季运动,特别是雪上运动中的高山滑雪、雪车雪橇是国内短板,甚至是空白项目,因此场馆规划、设计、建设、运行都是“零起点”,这也是赛区规划设计最大难点。
张玉婷是李兴钢建筑工作室建筑师,也是国家雪车雪橇中心的副设计主持人、建筑专业负责人。2016年5月,她第一次来到延庆小海坨山,这还是一片自然山地。她告诉记者,雪车雪橇中心设在小海坨山南麓,可使“雪游龙”与“雪飞燕”形成赛区组团,同时就近配套修建冬奥村及山地服务中心。从更大地理尺度来看,它们还能与北京赛区、张家口赛区形成联动。
“雪游龙”是中国第一座雪车雪橇场馆,也是该项目亚洲第三座满足奥运比赛要求的场馆。钢架雪车比赛时,运动员俯卧在钢架雪车上,头朝前脚向后,风驰电掣一般沿冰道竞速,并会竖向攀至侧壁赛道上。雪车雪橇中心赛道共设置16个角度、倾斜度各异的弯道,有12个弯道竖向翻起,在趣味性、挑战性与安全性之间寻找平衡。
“基建狂魔”巧夺天工
整个延庆赛区被李兴钢称为“山林场馆”。和其他室内场馆相比,室外场馆的建设本身要克服山形地势、地质、极端的天气气候等不利条件。
高山滑雪中心的修建要依靠直升机、农户的骡马战队向山上运输设备、器材。挖掘机在山顶24小时不敢熄火,因为零下三十多摄氏度,一熄火很有可能再也打不着。
雪车雪橇中心所在地位于一条山脊之上。山脊东西两侧均有陡壁,这使得场地整体地形复杂、用地局促。因此建设配套用房须向三维空间发展,也就是说房子要一层层“摞起来盖”。同时,赛道设在山地南坡也意味着要增加额外工程量。按国际雪联要求,要避免全程阳光照射影响赛道冰面硬度。对此,李兴钢团队提出并设计了TWPS(地形气候保护系统),即根据赛道宽窄、弯道情况、延庆当地10月到第二年3月太阳辐射角度,为赛道“量身定制”悬挑遮阳棚。
延庆赛区场馆规划设计同时,张家口崇礼赛区古杨树场馆群规划建设也同步启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院长、北京2022冬奥会张家口赛区总规划师张利领衔的团队提出与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的“雪如意”造型。
“雪如意”场馆坐落在古杨树场馆群的西北部。选址这里是因为场馆所处山体有一个像碗的山坳。张家口冬季主导风向是西北风,山体碗状面正对着东偏南,可作为屏障将风挡住。跳台滑雪是一项对风极为敏感的运动,要求瞬时风速小于3米每秒。“雪如意”前方开阔和平缓的山谷也为冬季两项和越野滑雪提供了理想场地。历届冬奥,跳台滑雪、越野滑雪与冬季两项三个项目的比赛场地都会构成一个场馆群,便于互借赛道训练和备战。
为达到国际雪联设计的建筑剖面曲线并符合如意造型,“雪如意”跳台需用钢筋混凝土柱子将助滑道架到一定高度,着陆坡基本贴在地面。建设团队采用了136根桩柱,最高架空高度达30米,坡度最高达37度,最深桩基深20多米。对于山形高于设计曲线的地方还进行了挖方。
“雪如意”顶部的顶峰俱乐部是一个“飞碟”式的空心圆环。内部大量采用悬挑结构,使用钢材超1600吨,通过详尽受力计算,让顶峰俱乐部“漂浮”在空中。施工过程中,先要用39根钢结构搭建脚手架将“飞碟”支撑起来,待其形成稳定结构后,再将支撑柱撤掉。最终安装的偏差不到2厘米,远远小于标准偏差5厘米。
赛后利用方为检验
赛后场馆利用是世界性难题。按照北京冬奥组委的规划,未来,“雪飞燕”将用于举办中国国家队和国内外专业队的训练和国际赛事,同时赛区内还将建设多处大众滑雪道。在非滑雪季,将开展山地徒步活动等户外活动。
相比高山滑雪,雪车雪橇运动更非常人能驾驭,因此,“雪游龙”未来的命运充满更大变数。世界范围内,雪车雪橇中心运营良好的案例也只占极少数。张玉婷说,冬奥后,雪车雪橇中心除用于国家队、国外运动员训练,举办世界杯等高水平赛事外,部分区域将改造成商业运营和生态恢复研究中心。赛道预先设计建设了青少年出发口,培养青少年滑行。同时,雪车雪橇中心赛道屋顶还设有步道游廊,使游客在观赛之余还可沿长长的赛道回环攀升,登高望远。
“雪如意”则采取不同策略。顶峰俱乐部设置多功能空间,出挑部分可更多供游客漫步、游历,后端可开展一些会议、论坛、展览等聚会性活动。跳台赛道两侧还各有近八百级台阶,可开展徒步登山活动。
“雪如意”的结束区也并未像其他跳台滑雪场地那样设置便于运动员减速的“反坡”,而是设置成了平地。6000人看台的中间是一个标准足球场,可举行球类项目比赛,还能举办文艺演出。在瑞士设计团队启发下,古杨树场馆群还建有一座连接“雪如意”、冬季两项中心、越野滑雪中心的环形奥林匹克步行平台“冰玉环”。“冰玉环”周长3公里,高7米,宽15-24米不等,赛后将用于休闲、健身、公共活动等。步道预留了自行车道的宽度,赛后可组织山地自行车赛等活动。
作家曾哲在《觉建筑》一书中写道:业内人士认为,办一个奥运会,最后从整个经济成本、社会成本两条来衡量,第一条就看这个城市或这个国家是不是积累了相当殷实的财富,基础是不是强,而不是一个虚幻的东西。第二就是看这个城市或这个国家老百姓的社会福利是不是真正提升。
当2021年“雪如意”完工时,张利怀有一种期待。场馆经历了层层验收,“但真正验收是比赛以及赛后利用,当一座建筑真正进入人们生活,要看它怎么生长,怎么表现。”张利说,“冬奥会比赛是一次检验,赛后5年、10年这一建筑能多大程度和人的生活结合在一起,这也是个检验。”他有一种专业上的谨慎乐观,要看这一建筑的构想、设计、建造出的成果能否经得住时间检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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